alienated

*W學園設定

*虐

愛德華知道那個有著一雙金綠貓眼的孩子。沒有參加社團，卻也不是回家社，貓一般的菲利克斯下課後總在團練室前徘徊，輕手輕腳的瞻望窗內，稍有動靜又一溜煙跑開。團長烏.克蘭學姊有回攔下他，問他是不是想參加合唱部，他搖搖頭，羞赧的說自己正在等人。

久而久之大家也都知道他在等誰了。上台隊形正好排在愛德華旁邊，很清秀的一個男孩。那個有著忠犬眼神的男孩托里斯。

合唱部內部的人際關係就如同和聲一樣，以指揮為中心，所有聲部都和指揮有交流，但聲部與聲部之間的關係卻是平行的。表面上交融成一片，攤開樂譜卻會發現每個聲部都自成一格。音樂中的算計，愛德華明晰的頭腦就好這口。

並不是說合唱部員間關係不好，關係不好是沒辦法唱出美妙的合聲的。而是有一種人際關係，叫作肩並肩，卻從不面對面。

愛德華、托里斯和排在他倆正前方的萊維斯就是這種關係。他們中午會併桌吃飯，合宿時睡袋緊緊相連，也曾一起為了獎盃和落選歡呼或落淚，再一起在遊覽車上睡得東倒西歪。

只是回頭一想，愛德華卻發現，自己對這兩個人的基本設定幾乎一無所知。團練結束之後，貓眼男孩纏著忠犬男孩打鬧的回去，走進黑夜裡以後，他們便沒有交集了。

他們的交集僅僅在社團活動，就像曲譜上精心設定碰撞時機的音符。其他時候他們各自為政，甚至互相競爭。

畢竟忙著練習，平常幾乎沒有什麼機會深入的聊。愛德華和合唱部的大家都以為，托里斯和菲利克斯在交往。

這天愛德華身邊的位置空出了一個洞。愛德華正納悶，因為托里斯從來沒有蹺過團練。菲利克斯依然在團練室外貓一般的徘徊，只是步伐顯得更加焦急，更不時往團練室內張望。

趁著團練開始之前，他忍不住起身走向門外，用譜夾拍了菲利克斯的側臂。「喂，你。」

菲利克斯動作誇張地跳了起來。

「托里斯今天沒來練習。」

「他也沒來上課。」

愛德華並不知道這件事。「他今天請假嗎？生病？」

「我不知道！」菲利克斯忽然提高聲調：「你們不是應該比我清楚嗎？」

愛德華覺得莫名其妙，轉頭回到團練室。「生什麼氣啊……」

當晚，托里斯被發現死在田邊的灌溉渠道，有明顯的強暴痕跡。

W學園規模不大，任何新聞都很容易傳得沸沸揚揚，尤其是如此轟動的消息。據發現他的路人所稱，當時托里斯紮著馬尾，幾綹散亂的髮絲披散在瘀青的臉頰上，清秀的臉龐沾滿泥土，眼睛半瞇著，已經有些下陷。他的上衣被撕裂，制服長褲則被撕成碎片扔在一旁。內臟被從股間拖出，嘴角有發黑的血跡。

然而，當事情發生時，菲利克斯卻是最晚知道的。

第二天他仍在團練室外徘徊，團長烏.克蘭學姊正宣布今天暫停練習。

「有什麼事嗎？」愛德華揹著書包經過菲利克斯時這樣問。見菲利克斯茫然的模樣，他才沉聲說：「你不知道？」

他覺得這人和校園生活真是脫節。怎麼會這麼倒楣要由自己告訴他呢？他畢竟不是和這對小倆口最熟的人。

不，合唱部和托里斯最熟的人，除了他還有誰呢？

他心裡忽然浮現出弔詭。曾經，他和托里斯、萊維斯團練結束後一同去吃點心，然後在夕陽餘暉渲染的河堤邊，三本譜本散落在河濱公園的草地上，萊維斯一手牽起了托里斯、一手牽起了他。

他們唱歌。

三個人三個聲部，時而拔起時而潛伏，輪流撐起主旋律，聽起來不像合作，倒像競速，輪流領先似的，其實全是作曲者精心的算計。

愛德華忽然意識到自己其實對托里斯所知甚少。這樣的歌聲究竟屬於什麼樣的一個人？他感覺「朋友」這條界線在浮動。

但當時，他所感受到的，只有三人共鳴的快樂。

事情發生後，萊維斯泣不成聲，愛德華的感覺反而淡淡的，不過還是跟著合唱部的同學在祈福的卡片上簽了名。

人終究是一座孤島，他想。

菲利克斯也哭了，他倒在愛德華這位幾乎不認識、只扮演了信使角色的合唱部員懷中，還不時捶著他的胸口。「我以為他們會優先通知你。」愛德華不解的問。

菲利克斯淚眼汪汪的說：「為什麼？」

「你們不是在交往？」

菲利克斯頓了一下：「我不知道。」

愛德華挑了挑眉毛。

「我和托里斯很小就認識了，我一直以為我在他心中是特別的。」菲利克斯說：「可是他把大多數的時間都花在這裡……我好想參與他所有的人生，好想掌握他所有的部分。我甚至忌妒你們。」

愛德華慢慢的說：「如果合唱部是他的舞台，你就是他的後台吧。」

菲利克斯愀然一笑：「究竟哪裡是前台，哪裡是後台呢？」

「每個人都會在某些人面前展現出一面，在另一些人面前展現另一面，這很正常吧。」愛德華胡亂扯著話題。明明幾乎不認識眼前的同學，此刻他們卻彷彿世界上最要好的朋友。那托里斯呢？感覺又好近又好遠。

「我們走吧。」萊維斯忽然從兩人之間竄出。

「去哪裡？」

「河邊。」

於是他們唱歌。